“我要纵身跳入时代的奔走,我要纵身跳入时代的年轮:苦痛,欢乐,失败,成功,我都不问,男儿的事业原本要昼夜不停。“
我在搞什么啊,像个笨蛋一样。
我的一生这最后七天中的第六天,比预想的更加沉重,毕竟是告别的时刻嘛,好在我还是挺过来了。
“露露你有没有电子邮箱或者QQ什么的?”
“有的哦,我也不是那么与时代脱轨的人,只是不经常用而已。”
“那就把邮箱的地址写给我吧。”
周露露从床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了水笔和笔记本,用着漂亮的字体写下了自己的邮箱地址。
“为什么突然会想要这个。”
“因为我今天就要出院了啊。”
“怎么这样啊。”
“之后我还会来探望露露你的,而且你的病也快好了不是吗?医生都说没问题了,等你出院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更加遥远,更加好玩的地方。所以电子邮箱就是为了那个时候能够联系到哦。”
“嗯,我会努力的。”
昨天在这么说过之后我就离开了,没错,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但是我本身也是一个很讨厌不辞而别的人,所以我还是准备了一封告别的信。昨天晚上通宵将这封信写完之后,我就将它设置成了定时发送。周露露是没有机会能碰到电脑的,所以当她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不过所谓的时光胶囊也不过就是类似的东西吧。
今天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天,想不到这七天比我想象中的要短暂许多,不过我想这一切应该都是周露露的功劳,能够许愿遇见她真是太好了。
这样一来,我颓废的人生,不被任何人所铭记的一生,似乎也有了一点点味道。
昨天上午和露露告别之后,我催促父母办理了出院手续,到家便将一切都告知了我的父母。
我的父母是有点迷信的人,之前用佛祖显灵这样的话解释了母亲的死而复生,但听了我的话之后父母终于是理解了一切。我唯一没有说的就是,那个和我交易的神其实只是一只猫,这样听起来太没有说服力了对吧。
老实说,我的父母真的很生气,一边哭一边骂着我,这些父母从小就教育我的话和道理,我听一次烦一次,可没想到这最后的责怪却那么动听。骂了一段时间之后,父母终于已经因为哭泣而无法吐露出任何的话语,他们几乎准备将一生所有的积蓄都用尽来为我送行,可却被我婉言拒绝了。
在生命面前,金钱这种东西真的一文不值,还是把它留给活着的人吧,想起来以前曾经为得到金钱而煞费苦心,就觉得自己真的好蠢好蠢。
昨晚我彻夜未眠,终于还是决定在凌晨5点左右骑车来到这里。这里是天文山的山顶,我坐在潮湿又破旧的木制长椅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静静地观赏着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到的,被称为日出的景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快要死的关系,完全不觉得日出有多么震撼。可不断地望着那毫不刺眼的初生的太阳就觉得心中有什么在渐渐崩坏着,在空无一人的山顶之上,我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最后这一天打算怎么过?”
“就在这里呆着,发呆然后睡觉。”
“你还真是无聊啊。”
“你呢?就这样一直看着我死?”
“毕竟这也是我的任务嘛。”
猫神大人应该是从哪棵树上跳下来的,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
“就算要出卖灵魂,也要找个付得起价钱的人。”
“那是什么啊,《浮士德》吗?”
“想不到你也挺博学的嘛。”
“那么,我是那个付得起你灵魂的价钱的人吗?”
“嗯,我已经很满足了。”
“露露不要紧吗?”
“这样就好了,多余的告别是没有用的。”
“你还在逞什么强啊,明明都已经哭出来了。”
“所以这种难受的感觉我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你是明白的,比谁都重视生命,比谁都知道生命的价值,可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你所许下的那三个愿望,几乎都不是为了自己,你这人真是搞不懂。”
“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生命的价值是什么,所以我才会觉得我现在的生命有没有都无所谓。说那些话也只是因为一个用我三分之一的生命救活的可爱的女孩子可不能再让她轻易地想着去死了。”
“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你真相了。”
“什么啊?你还能再给我一个愿望吗?”
“我其实不是什么神,或许正如同你所说的那样,我是妖还差不多,被诅咒的猫妖。”
“即使你这样说也没什么说服力啊?”
“在变成这幅样子之前,我的名字叫做吕叶君,是一名27岁的公司白领。我和你做了同样的事情,将自己的生命用来换三个愿望。”
“什么?”
“这就是一个游戏,和上一代猫神许愿的人在七天后并不会死去,而是变成了下一代猫神,继续寻找想要拿生命交换愿望的人。”
“这种事情真是不可思议啊。”
“直到现在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都已经是27岁的公司白领了,为什么还要做什么这个决定。”
“当时失恋了然后在公司里也一直在遭受人排挤,已经快要辞职了,所以就不想活了呗。”
这么说着的猫神大人,又一次变回了人类的形态。
不再是戴着黑色鸭舌帽与墨镜的姿态,也不是黑色洋装的哥特萝莉,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短发的女性。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外套,下身着装是一条黑色皮裤。面容十分清秀,短发也干净利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完全是职场的打扮,这就是七天以来一直陪伴着我的猫神——吕叶君的模样。
“所以说这才是你的真身吗?”
“没错。”
“既然你能够变成人类,那么以人类的姿态生活下去不就行了。”
“那是因为有你这个白痴跟我交易了啊,所以最后的这七天我也能够以人类的姿态行动了,今天你就会成为下一任的猫神,我就会真正地死去。”
“突然发现这一切都变得更有趣了呢。”
“但是你要记住,只有接待真正想死的人的时候你才会变成猫神的身份,普通状态下你也就是只黑猫而已。”
“这些东西怎么样都好了。”
“不好好听我说的话会遭到神谴的。”
“变成猫的生活啊,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吕叶君无奈地对我笑了笑,在我眨眼之际她又变回了我所熟悉的那个猫神大人。
日出之后的时间变得极为漫长,让我忍不住想要找点其他的事情去做做,但是又想到我仅剩这么一天了,每过去一小时都是我生命最后的二十四分之一在流逝,所以仍然停留在原地。正好这最后的一点点时间,可以让我稍微回想一下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已经没有什么负担了吧,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山顶之下, 风喧嚣于街衢楼宇之间,此刻,我的心才真正如释重负。
但下一秒,猫神大人的话让我已经放松的五感又紧张了起来。
“夏桀,她来了。”
转过身望去,一直停留在我心之湖面上的那个倒影,变为了现实。
“你这家伙真是太讨人厌了!”
汗水已经濡湿了周露露的脸颊与头发,周露露带着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走到了我的面前。
“什么出院之后再一起去更加好玩的地方,都是骗人的。”
“嘛……”
“什么星星,什么生命,这些都是你说的谎话!让我不要轻易去死,让我为了别人活着,你自己呢?我这条命是用夏桀的命换来的这种事情我才不要。你让我干脆地去死好了,你让我不抱希望地去死好了,那一天我把你从病房里赶出去就好了。这样的话,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可是,愿望已经许下了,没有办法了。”
“你这混蛋!”
我能够感受到,周露露这娇小的身躯已经无法承受这沉重的感情。
“哭出来吧。”
这是我此刻唯一能说出来的话,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失神地望着周露露伤心欲绝的扭曲的哭脸。
“为什么你会知道?”
“是你的父母告诉了我全部的事情。他们说自己没有什么能够为你做的,希望我能够陪伴你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的老爸老妈还真是多事啊。”
等周露露的情绪平复了些,我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这笨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不做的话就遇不到露露你了哦。”
“我都听说了,夏桀的事情。高中时候的你是学校的名人,成绩名列前茅,也总是获得市里的很多奖项,顺理成章地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大学毕业之际,你开始准备创业,却因为自己的运营不周,导致血本无归,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过着阿宅的生活了。”
“我爸妈连这些都跟你说了啊。”
“这些都不重要,夏桀你就因为这种事情就放弃活下去了吗?你之前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不全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可是你不懂,我当时可是信心满满想要大捞一笔的,结果却失败了。我这个人啊,最怕给别人带来麻烦了,之前和我合作的同学也有了不小的亏损,接着就再也不相信我了。我这样的家伙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
这些我一直都不愿再触碰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我一直带着很平静的语气,但周露露却越来越激动。
她生气地鼓着脸像是要教训我一样,但始终没有能说出一句话。
或许是因为她发现,不论她说什么都会被我反驳,她根本吵不过我。
“金钱或者说别人的眼光,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我就是个为别人而活的人,高中时候的那些事情也都是我为了让我的父母和老师骄傲与高兴才做的。在被别人骂作傻子,渣滓的现在,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其实也的确是自己不好,因为一点点成就就开始自大了起来,别人这样骂我也情有可原。我的父母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们的心中想必也是非常失望的。”
“我觉得没有这回事,夏桀的爸爸妈妈在跟我说起夏桀的时候,都是带着极为自豪的语气。”
“其实纠结那么多也没什么用,反正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现在我也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
“夏桀,我很喜欢你。”
“是是,我知道,不然也不会一个人从医院一直追到这里来了吧。”
“我说的是紫藤花所代表的那种喜欢。”
我从未被女生告白过,但我觉得此时此刻周露露带着那张依然有些泪眼朦胧的笑脸所说出的这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我们所谓的爱情了。
“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
“因为这里是和夏桀第一次来的地方啊,而且这里的环境也比较安静,我觉得按照夏桀的性格一定会来这里的。”
周露露坐在我的身旁,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甚至比在紫藤苑的那次还要近,这次猫神大人看起来没有打扰我的意思,我将自己的手叠在了周露露的手上。
“露露……”
“嗯?”
在周露露转过头回应我的那瞬间,我吻上了周露露的嘴唇。
这是我只有在小说中才会看到的桥段,可现在它由我真实上演了,接吻的时候真的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全身麻酥酥的,而我也能品尝到残留在周露露嘴唇上的泪水的苦涩。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不辞而别,让这个女孩,让这个我本应该呵护与守护的女孩感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
已经不需要再约束,也已经不需要再压抑这份情感,这最后七天以来的点点滴滴,已经足以让我爱上眼前的这个女孩了,而我们心心相印。
最后的时刻,看来注定不是风平浪静的了,我果然还是想让这个我一生中最爱的人陪伴我走到尽头。
“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明明露露长得很漂亮,而我只是个废柴而已。”
“对于一个愿意用生命来拯救自己的人来说还需要更多的理由吗?而且夏桀明明就不是废柴,夏桀很体贴,很成熟,也很厉害,感觉什么事情都能做好。我这一生都……”
“对你执着。”
周露露微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可我马上就要死了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是你给了我生命,那么你就会永远地在我的生命中,在我的记忆里活下去,我已经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伟大好不好,我有些受宠若惊。”
“喵……”
猫神大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叫了一声,随后又暖洋洋地睡着了。
第七天,我们相互依偎在一起,牵着手说着彼此的故事,时不时注视对方的目光,感受只氤氲在我们之中的爱意与美好,直到我困倦地枕在周露露的大腿上,感受她纤细的玉指拂过我的脸颊与头发,甜甜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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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夏桀,在某一天的早上许了三个愿:第一个愿望希望我的母亲活过来,第二个愿望希望遇到那个和我一样只剩七天生命的女孩,第三个愿望希望那个女孩健康地,不受疾病困扰地活下去。
我爱上了那个女孩,而这三个愿望使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是看着自己人类的身体被火化与埋葬的,女孩也当然不知道生前一直跟着我的那只黑猫现在就是我,所以我被当作夏桀的猫咪收养了,并且取名为“夏桀”。
现在的我是新一任的猫神,但我完全不想去找什么想死的奇怪家伙,我只想在这小小的天地间,注视着女孩,幸福地活下去。
我想这由一个能实现愿望的猫神所展开的物语一定远远不止七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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